北川救援89小时

 蔡莱  3,501  423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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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5月12日下午2点10分左右给在北川地税局工作的爱人的小灵通打了一个电话说了几句后她说要开会了就匆匆挂了。
今天是星期一,何荣甫总经理定于下午3点在先农坛小区开每周例会。
2点20分左右我正在康居办公楼项目室办事顺便帮贾工在电脑上弄汉王笔输入法。
2点30分左右楼房突然沉闷地晃了一下——混蛋!谁的重型压路机? 随着连续剧烈横向摇动接踵而至,3秒钟后大脑作出判断:烈度6以上、7以下烈度6以上、7以下!于是向周围同事大喊:不要怕!地震不大,我们是全框架,塌不了!同时克服脚下摇动快速跑向办公楼总配电箱拉断总闸,此处就在卫生间过道旁——结构强度也相对高一些。此时震动尚未结束,对面瘐弱的王氏英语学校建筑就像在海风中摇曳的椰树,“椰子、树叶”等建筑构造零件纷纷飘落而下,眼看快要支撑不住了…2分钟左右,震动嘎然而止,大地停止了咆啸,取而代之的是人类及所发明机器的喧嚣。
不到3分钟,我已冲入家中,家什一片狼藉,妈妈神色镇定告诉我:刚才地震了,猪猪(我的小女)没事!猪猪也道:“奶奶正在给我梳第二条辫子,地震把梳子都打掉了!”老爸也踱出卧室,短短一合计决定暂时向开阔场所转移。
目送家人离去,给单位领导、同事、亲朋好友拔打座机、小灵通、手机一律不通!奇怪的是信号居然满格!
下到楼下搬出自行车奔向公司所管理的最近物业项目——望园商厦,路边一些较老建筑一地杂碎,交警在冷静指挥拥堵不堪的车辆,救护车在呜笛急驰,受惊吓的市民大量涌上街头。
到达望园商厦,保安班长王兴明告诉我员工无伤亡,但有2名乘客被困电梯中,此时史主任也赶到了,赶紧发电恢复电梯运行放人,关断燃气总阀,顺便对员工进行抗震知识传授。忙完询问史主任得知先农坛情况无大碍,二人一合计我骑车搭他去看江对岸的开世大厦,此时约3点过了,通信尚未恢复。
路过康居公司大院,看到一些同事与史主任的母亲,告诉他们不要待在建筑物下方,史主任给他匆匆只身逃出的母亲拿了一百元钱让她去广场。
横跨涪江的东方红大桥看来没多大损伤,桥上人车非常多,过了桥,右侧大草坪上立满了人,大部是剑南路小学的学生。
开世大厦右侧墙面裂纹较多,左侧楼下目视不可见,酒店保安不让进入,告之我们身份后从左侧通道进入,找到维修工小董,发动他那辆破旧的桑塔那赶至中华科学家公园见到了鄂主任,看到一切无恙心下稍安,不过还是叮嘱要尽快请相关单位检测智慧树主雕的结构。让小董开车返回开世大厦并告之一定要坚持在地下设备间值班——那里也是最坚固的区域,除了洪水,抵御其余自然灾害能力也最强。
坐上鄂主任的私家车(比小董那辆稍好的同型车)三人又跑了事兴车辆检测站、牡丹家园,把我与史主任送到嘉来华庭后,老鄂要回去看他住在九院6楼的娃儿老婆了,路上感到置信2期的房子不错,游仙交通局与电业局的办公楼损毁较大。我与老史给嘉来华庭员工交待了相关事情后,步行返回东城根街1号的总部,全框架2层半的总部办公楼除局部墙皮脱落外损失轻微,只是饮水机倒了一地,遂一一扶正。这时快4点钟了,通信仍然未能恢复。4点过,用2226550终于拔通了几个座机,其中妻子北川地税局的4821108通了但无人接听,心中略感欣慰,但手机与小灵通依然杳无音讯。
5点了!不能等了,赶紧回家上网,在楼下遇到何总向他汇报了巡视情况并请假去北川,进了屋把跌落在地的电脑主机、显示器等布好通电试机一切OK——带不锈钢屏蔽罩的专业显示器与近1毫米厚度冷轧钢板的名牌机箱显然没有辜负当初对它们的期望。顺带给小灵通与手机把电充足。
Google搜索结果大惊:汶川大地震、震中北纬31度;东经103.4度、震级7.8、北川县死3千至5千人;伤一万人!将震中座标输入Google Earth,测距结果:汶川55公里、灌县20公里、成都74公里、绵阳137公里、江油155公里、北川133公里,北川绵阳相差不多何以如此惨重?将视角高度升至240公里高空后略一思索心都凉了:地质构造!!!北川与震中均在一条山脉脊线上,地震波刚性传递能量耗损小,成都有成灌冲积平原、绵阳有涪江、安昌江层积作弹簧垫,位于或紧邻山脉脊线作用区的江油、安昌、治城、绵竹、广元、理县、茂县…也可能大为不妙!
6点多钟,老爸打通了我的小灵通,告诉我他们在市场里已安顿好了,马上回家来搬运行军床与床垫等物,立即给妻打电话:4821108无人接听,小灵通6602036仍然不通!给在北川的好朋友明辉打6372318小灵通也无人接听,可能疏散得匆忙没带吧。打小灵通6668225问市地税局廖局长也驳接不上——看来问题大了!
帮老爸把床褥等抱去市场,谣言四起,地震快4个钟头了怎么没见广播宣传车上街宣抚民心呢?
7点~10点给所有有车的朋友疯狂打电话,不是联系不上就是没油或加不上油,想到74公里外北川生死未卜的妻子与好友不由心急如焚。
10点30分左右,当刑警的妻妹打来电话:说北川县城以远的一个镇滑坡了,县城情况不明,绵阳市政府号招50岁以下男子自带干粮与救助工具前往北川救援,志愿者报名地点在火炬大厦有车辆接送。
回家地下室取出我心爱的火红战车:配备西马洛LX变速器、加装25公斤后衣架的山地自行车,曾载着小女、陪着爱妻远征过海拔4100米冰雨交加的黄龙雪山梁、北川通口超级5公里大爬坡,心中默默咬牙:这次就看你的了!阿坚送的登山背包里塞进他给我网购的登山短靴(加脚上一双穿了两年,量过无数乱石泥泞的登山凉鞋)与杨哥、陈老师一齐在3536厂门市团购的森林警用冲锋衣,同妻子在家混穿的一件抓绒夹克/“工作服”,袖珍打气筒与补胎贴、拿上明辉兄赠我的折叠式多用工兵锹,带上头盔,门口小卖部两瓶矿泉水插放入架,食品就算了就地补给吧。给家人道个别,妈妈说天亮走吧!我说“救兵如救火,分分秒秒,早到一分钟,多救几条命!”妈妈又说今天初八有月亮多加小心,车离如箭,慈母叮咛已在身后…
速度30公里,不到二十分钟已到火炬大厦,登记了姓名与手机、小灵通号码后开始了焦虑的等待…
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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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1点了!除了间或鸣笛亮灯的小型车辆向北川方向急驰而去,没有大的动静,看了看码表,推测此处距北川尚有67公里,心道:走吧,没时间了!

征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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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急行到了永兴,此地灯火基本已无,偶有狗叫。找到一路人问明北川方向后没入黑暗之中。
黑!天不是一般的黑!月亮早不知躲哪去了! 能见度只能勉强分辨5米远处路面的白色行驶线,沿路中线行驶是最佳策略,路边绿化带水泥条石对20公里以上时速的自行车是个不小的威胁,只有两旁田野中的蛙鸣相伴入耳。
到花亥了,黑漆漆的街道上人迹皆无,1:44分用手机给老爸报了个平安。这时有大量拖挂炊司车的军车从背后超越而去,有一辆开得太快以至于在通过一处起拱路面时引起剧烈振动而抛锚。感谢子弟兵,车灯让我可以瞬间看清前方,车速得以提升至25公里。但迎面的小车却让双眼几乎暂时失明,只有低头斜看路边石缓慢骑行。
3点零5分进入安昌镇,街道两旁布满了车影,向一卡车司机询问北川情况不知,并劝我待天明搭他车再走,谢了他的好意。沿街道中间急速向右转入北川航线,传来轮胎碾压碎玻璃的声响,也顾不得这么多了,一路高速掠过。
3点零10分马上要出城了,给妻妹打了一个电话:告之已抵安昌且将继续前行。车子驶离安昌,手机信号也彻底没有了,关了手机,用小灵通照了一下四周,一个“安县——北川二级公路”的杆牌歪在路旁:离目的地还有28公里!一瓶矿泉水也喝空了,周围也没见垃圾桶,还是让它留在车上吧!
路旁已有零星碎石块,速度18公里,小心沿中线前进!进入永安镇那熟习的弯道,右侧巨大的鹰嘴岩山体隐隐有感,远处传来零星的狗叫声。
在通往827风洞的叉路口后因前方路面有大量落石,交警已经封路,车辆均向右侧叉路大桥上疏导,桥面上挤满了小型车辆。交警不让过,我说家人与好友在北川,遂放行并关照一定得小心,谢了他继续以10~15公里骑行,每秒最快约4米速度对付5米左右能见度,还是有1秒左右“发现——制动”时间的。
3点40分,巨大石块充斥,白天或许勉强,夜间只有推行了,此时撵上在成都打工赶回的4位乡亲,帮他们将干粮与水驮在车上结伴同行,公路侧的山上落石声响此起彼伏,全靠竖直耳朵仔细分辨远、近、左、右、大、小、多、少,最为可怕是通过两侧耸立峡谷地点,单侧无河无缓坡,躲无处躲,紧贴已落巨石那一侧都不行,只有最快速跑过。通过北川羌族风格牌楼不久,一位老乡在跑过上述险径时不慎扭伤了脚踝,同乡都决定留下照顾他,前方一辆挖掘车正在作业,卸下干粮与水与他们道别,坚持塞一瓶水给我——他们也没多少。
过了这段落石渐稀,开始骑行,左侧擂鼓老水泥厂还立在那里,心下稍安。
天麻麻亮,开始了坚苦的擂鼓长缓坡骑行,记得前年三伏天时给明辉兄送车登这个坡耗时近四十分钟,把吃奶的劲儿都用完了。两旁树木葱郁、小鸟鸣唱…有如神助不到30分钟就顺利过关,过麻柳湾时问了一下老乡,说北川县城老城区都垮完了!身下一下无力差点跌坐地上。
5点40分左右已到北川县中学,里面已有救援队伍在抢救,前方路面左侧纵向断裂旋拱起一人多高,任家坪到县城著名的S弯大下坡起点处断成一个近4米的陡崖,前方不远处有一处10米长度左右以巨石为主的滑坡,剩下路面基本完好,只有少许零星落石。
在陡崖边停下来,远眺群山怀抱中的北川县城,近景那红蓝的屋顶还在,中远景不是太清楚,上空有少许烟柱腾起,先将自行车小心滑下,然后人攀爬而下,又骑了不到100米,将车子背上,从石缝中爬过了滑坡处,感谢极端车行以前的周未训练,我大胆从30度以上草坡俯冲直切S弯,跃过排水沟后跳至公路上然后以40公里以上时速冲入县城。
县城入口处由5根电杆组成的巨大广告牌已向前倒下,绿化带前聚集了几十人充满了焦虑与彷惶,其中有一些被搀扶的伤者。
县城内右侧绕城公路基本全毁,路面80%以上均是巨大的落石,小的1、2米,大至一两层楼高,落石尚在随时进行中,路上车辆残骸随处可见,有一辆车头指向绵阳的紫红色大巴极其幸运地夹在两处巨石中间,仅驾驶室玻璃震碎,车上乘员估计都得以幸存。向左离开公路沿已被人踩出的一条小道扛车步行。迎面断断续续有人逃出,问之情况大都摇头垂泪,有好心人大呼劝我不要去县城,丢了自行车跟他们去绵阳,谢了好意继续沿已干涸的小河沟趔撅前进。到了县城第一座公路桥“翻水桥”,桥已完全崩塌成数段跌至河底,一辆深蓝色桑塔那轿车基本完好的骑在桥面板上,将自行车立在桥头下,准备人先上,再把车拖上来,这时上面一双有力的手伸了过来,人、车毫不费力的就上来了。

救救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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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个小个子男人,一脸的悲怆,眼神中透着坚毅。谢了他,在北川县茶厂那幢几乎完好无损的L型大楼选了一个门面将我的爱车安顿好(山地骑行为了最大限度减重一般不配锁、支架、挡泥板等可有可无的配件,我为了带女儿骑行,车子加了一个25公斤承重的铝合金后架已遭车友们“关注”多次),把车上的水取下插入背包中,除下凉鞋换上登山短靴,整了整头盔,开始沿回龙街攀登废墟,刚才拉我一把的伙计招呼我过来说这里埋了一个女人,上面压了二根大梁且人不可见,仅凭二人之力是不可能救出她的,经询她叫赵燕,是工商局的职工,口渴,矿泉水又递不进去,急返茶厂门面遍寻输水导管不得,用瓶盖淋了一些进去,希望她能被润到。并鼓舞她救援部队一会儿就到了。
与这位伙计聊了几句,知道他姓黄,江油人,4月26日与老婆来北川最为繁华的十字街口开内衣店,地震时老婆正在工商局三楼办理营业执照,老婆的大姐当时在一楼反应很快,第一秒就冲出,几秒钟后工商局大楼就摔倒在大街上成一地瓦砾,并把对面移动营业厅逃出的几十号人压在下面——而移动的大楼仅仅倾斜并未倒塌。他接到腿部被砸伤的大姐电话后打的、步行、搭车于下午5点多钟赶到北川,当时永安至北川路段落石密度不高,轿车单行至任家坪北川县中学毫无问题——此时他搭的那辆回去救人的私家车上硬塞了7个人!
问及他老婆,他指着一处说可能就在这堆层层堆叠的瓦砾下面,已经呼喊了一夜无应,多半没了…言及梗噎。劝慰了几句,问他知不知道地税局方位他摇了摇头,看来得另寻路径了——先去救明辉兄与王姐一家人!他们肯定知道地税局在哪儿,况且他住家那一带我很熟。
辞了黄兄弟,正准备返回公路去汽车客运总站,忽然工商局废墟后一幢楼内传来女人的哀号:“救救我吧!”
闻讯赶至,声音系一个破口传出,这个商住楼一层已陷入地下,破口是原一楼的顶部一点间隙,宽仅容头部通过,只有卸下背包携带一瓶水小心倒置爬入,不由倒吸一口凉气,一个破沙发上跌座着一个女人,顶上几块已成半截的预制板正俯冲对着她也对着我狞笑。她让我把她背出去,然而腰胯受伤动一动都痛得大叫,无奈跟她商量将她移至相邻不到1.5米的全现浇结构的储藏室中,抱着她的屁股正在一点一点艰难挪动中,这时震了一下,楼房轻轻摇了摇,望着头上预制板的黑黑孔洞,呼吸都停止了…谢天谢地总算安顿好她并把矿泉水留下,这时楼板下又传来一个男人的哀鸣:“请你也救救我吧!”告诉他暂时无能为力后爬了出去,身后传来女人的哀求:“一定不要忘了我啊!”这时城边上出现了绿色的纵队身影——我用尽全力对他们大喊:“这里有两个人,快来救呵!”
部队进城了!百姓有救了!我下意识打开小灵通,没有信号,时钟八点半!

汽车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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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川共有二个汽车站,一个老汽车站在县城入口处,小时候晚饭后常与母亲散步至此,由于发音不准还闹过笑话:把一个姓雍的司机喊成“雍舒服”(应为雍师傅)。一个在第二座桥靠近河提处,是最新也是最主要的,每次我乘车来北川找明辉兄赏玩摄影都是在此下车,走时明辉兄也在此送行。沿绕城公路从翻水桥到第二座桥大概有200多米,就在这截短短的路面上呈现地狱般的惨烈:车辆与人在巨大的山石下面几乎无一幸存,相对完好的遗体与可辩的车辆残骸就很难得了。一块4米见方巨石下一具倒卧的女性引起了我的注意:税务局的制服!身高胖瘦接近也是短发!急急翻看脸部血肉模糊,打开身旁提包查看工作证心下稍安。拉好提包塞在她身下,旁边寻块布遮住她的脸… 前方忽然传来微弱的呼救声,循声而至发现一名男青年倒挂金钟一样卧在污水井里,井口被一块近3米的石块堵了1/3,他一条腿很不幸被卡在石块下面,然而有知觉显然未受重伤——简直是奇迹!看着近3人高的巨大石灰石块少说也有60吨!摸摸身后背包,矿泉水也没了!只有鼓励他再坚持一会儿,因为部队已经来了!
就像战场向前冲击一样,利用已有巨石作掩护,随时关注右侧山体动静连续向前跃进。
终于看到汽车站口那羌味十足标志性门枋了——几乎完好无损地站立在那里!脚下大大小小的落石将桥面塞得爆满,一辆行将出门的大巴被砸一半停在了那里形成了一个有效屏障,阻止了更多飞落而下的滚石对车站旁街道的肆虐。
从石缝中钻入车站,街道上一片狼藉,已空无一人,尸藉骸枕,车站旁摇摇欲坠的医院大楼内传来一男子呼救声,寻之问之在地下埋着深,只有宽慰他救兵马上到了。
需要补充点给养:从左侧车站副食店中拿出3瓶矿泉水和一版娃哈哈儿童饮料,2盒伊利奶,干粮待晚上再来取用吧,将背包放在右侧米粉店,忽然想起93年与老婆还在恋爱时回北川邓家乡姨妈家过年在此转车,她很高兴在这家米粉店冒了一大碗米粉…现在生死未卜,鼻眼为之一酸。
远远望去,前面得轻装上阵!将背包放在米粉店内,仅带上折叠式多用工兵锹向明辉兄家前进。
菜市场
往日熟识的菜市场顶棚还在,不过矮了许多,最低处得爬行。一个烫鸡拔鸭毛的摊位正在熊熊火起,旁边还有大量玉米粉,得赶紧灭火,扛了二大捆蔬菜与一些石块砸下去,火灭了。
几具人体横陈,奇怪是外伤几无,七窍流血,看来脏腑被重创。莱市场一层门面完全沉入地坪以下,有一处缝隙中传来求救声,走近发现一男子被困一个门面中,需凿开水泥地面挖斜道施救,从旁找来矿泉水与香焦递给他,宽慰几句继续前行。行将穿出菜市场,瞥见椅子上座着一个女人呼之不应,近看已安详睡着了,人很漂亮,衣着端装。多半是亲友们匆匆离开前的诀别吧。
过了菜市场,就是一座巨大的建筑垃圾山,很多地方堡坎崩裂露出松垮的泥土,原先的梯步荡然无存,在一处垃圾坳中,有两人呼救,一左一右分置两旁,女子声音很微弱,而老汉则很沉稳,估计埋深起码5米以上,问需不需水,老汉答道:我才熬了锅稀饭吃了早饭!
向女子出声处慢慢淋了一瓶找来的矿泉水,希望她能沾着点儿。老汉出声处倒立着一辆红色的平头卡车。

明辉兄、王姐你们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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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爬上了山顶,情况严重程度远远超过想像:隐隐可见原财政局的地基转角上覆盖着大量很远山坡上冲下来的农民房子中的结构圆木,明辉兄住处街道右边的电业局营业大楼还在,后面的一幢黄色外墙的楼房严重右倾危胁残存街面。往日有着假山石园林的财政局大院与紧邻的明辉兄楼房统统消失了!
“王虹、王姐!”用最大的肺活量呼喊,明辉兄就是色影无忌上大名鼎鼎的情色悟空,幼时因误用抗生素致聋,高中成绩优异囿于当时招考条款未能上大学,后精通相机、摄影,自修英语藏文,为人豪爽仗义,04年通过阿坚结识后一齐跋涉过凌冰沟、九鼎山、桦子岭、丹云峡、若尔盖大草原,光雾山,友情越久弥真。
无人应答,这时周围传来弱弱的呻唤,一番努力拖出四人,三男一女岁数40、50以上
均腰或腿受伤无法行动,找了一些衣服被褥盖好,头边放置水和干粮。有一男子被压在六、七米厚度堆积的梁、板下面,前胸抵住一块预制板、后背顶上一根水泥电杆,由于挤压过紧连尿都憋出不来,爱莫能助,只能递过他一瓶盖矿泉水让他润润唇。
那救出的女士神智尚好,问道地税局方位:她告之从此处转左前方向走1、2百米,见到蓝白色的彩钢顶棚就是了。大喜过望地谢了她,快速通过残存街面向左迂回,路上瓦砾中几具人体,其一类似明辉兄身材,翻看不是。

张霞、老婆、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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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劲力气爬上坡顶,所指地税局方位已是一片黄土,杂有树木砾石,那个蓝白色的彩钢顶棚被扭成麻花飘落在下方100多米处,周围有燃烧的警车、大量混凝土残骸、小青瓦房的梁栋木构件、竹篱笆等物。
拼尽全力:“张霞” “老婆” “我来了” “要挺住啊”喊了很久,没有一点回声。也许她昏过去了,也许土石太深听不见,也许她受了伤喊不出来,也许…找到一根旧铁水管,狠命折断插入土中、废墟孔洞中抵在耳朵上仔细听,然而没有她的气息。
抹了把涕泪,查看了一下地形地貌,想起了绵阳本地的川西北地质大队、十一普、江油气矿队,这些单位配有穿地断层成像雷达(便携式一般可达40米深度)与钻探设备,对付这个宽近300米、纵深200多米、厚15~30米埋人的大土堆是最有效的。
这时一个穿红衣的男子站在我身边道:我老婆、娃娃、父母、岳母一家五口都没了!原来他也是闻听噩耗从绵阳才赶到的,老婆是曲山镇小学教师,家住文教局。听说小学与幼儿园还有不少人活着。
救人要紧
两人结伴急速跑到山脚下,紧邻已吞噬了大半个老城区的王家岩(仅剩半截)不到100米,中等规模的滚石随时发生。路上这位新认识的伙计嘴里不停地嘟囔着:完了、都完了!文教局没了踪影,幼儿园的公厕像艘船一样东倒西歪地浮在泥土上,小学教室看得见的一幢仅剩顶盖,另一幢半截斜插在土中。原来这里是山体滑坡的右边缘地带,尚存部分相对完整建筑。
“这里有个娃娃”,顺着红衣伙计的指点,在一堆塌缩的建渣中有个小洞,里面倦缩着一个孩子的小脑袋,赶紧丢掉头盔往里挤进去,洞口钢筋水泥毛刺也顾不得许多了,这个孩子右小腿呈反关节方向折在那里多半已骨折,小脸左腮上有着数道擦伤,另一条腿深不可见,用力前进探到膝关节,下面全是泥土,只能用手挖,一边安慰着她——看清了是个三、四岁左右的小女孩,真不赖,硬是没哭!总算挖到踝关节了,手指触摸发现左脚卡在两块预制板间,不能再在板缝间掏泥土!用中指第一关节使劲勾住她的布鞋带,反复用力终于扯断,迅速抽出她的小脚丫,好险啊,两块预制板瞬间就合拢了至少2公分!这下好了,将其右小腿放直,孩子一下子痛得掉眼泪,把我的衬衣垫住洞口的毛刺,然后双手托住女孩肩部一用力出来了!紧紧抱在怀里——就像自己女儿小时候一样,旁边的红衣伙计也激动得不停拭泪。这时不远处过来几名解放军,将她交于战士手上“右小腿骨折,赶紧送医!”
紧接着不久又弄出一个四岁大的女孩,是从几具小伙伴的遗体丛中拖出来的,使人惊惧的也没有哭,在历经了那二分多钟的大劫难并熬过漫漫长夜近19小时后,这些孩子以后前途无量。
在没有更好工具之前不太可能救出更多孩子了,记住:这里至少有二三十个幸存者!相对成年人来说,体型小巧的儿童在废墟中拥有更大的生存空间,现在满城的猫狗更加证实了这一点。
想起临行前打通却无人接听的4821108,城里一定还有这样幸存的座机电话!放眼望去
龙尾公园到毛坝新城区的铁索桥依然健在,河滩也几乎全干涸了。以前为了测试摄影镜头分辨力拍过无数次的北川大酒店也好好地立在那儿,周围尚存不少建筑,一部塔吊巍然耸立。

有线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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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别了红衣朋友,选择了一条坡度较缓的路径,沿途发现四部电话但都没有信号,山坡上一部电子秤还在嘟嘟地叫着,电业局营业大楼两旁沿河坝的房子大都被地震丢到河滩中跌得粉身碎骨!
在一幢已整体撕裂严重侧倾危楼前,一名上尉军官与二名士兵正在争执:
上尉:给我回来!危险。
士兵:里面有人!得救。
说罢,两名士兵头也不回冲入了危楼!
这一幕有幸被我看到,霎时热血沸腾,罗盛教、王杰眼前浮动。
终于下到河滩了,踩着硕大的鹅卵石,看着石缝中因干旱翻着白肚皮死去的小鱼——后听北川幸存者说:龙尾公园这条河许多年来都未干涸过,今年却彻底干了。
走过河滩,来到一片旱芦苇丛中,多好的直升机起降场地呵!记得协助明辉兄给小白小兔子拍结婚照时也是在北川出城5公里苦竹坝电站附近芦苇丛中,那天的黄昏真美。
跨度至少1百多米的铁索桥墩局部拉裂,但两条悬挂主缆锚固稳定,桥面起始段钢梁弯成倒V型,形成一个45度以上高近2米的上下陡坡,可见地震瞬间桥面受到了很大的纵向挤压力,因为这座桥的走向刚好与包夹北川县的两条山脊线成垂直关系。顺着钢板缝爬上桥面,小心一步步走过,仔细观察受损面,还好托底钢梁没有裂纹,仅右侧护栏松脱。
过了索桥,北川大酒店的广场上已聚了不少伤员,部队就地取材正在扎简易担架,广场地面就像被巨型蚯蚓拱过一样破坏的不成模样,这时赶到的绵阳电视台的记者采访了我,我焦虑地告诉他:现在北川急需专业救援设备和人员,如轻便发电机、切割器、风镐、液压钳、千斤顶、轻便折叠式担架,通往县城的路得尽快修通,不行就直升机空运。
继续搜寻电话未果,将矛坝几乎转了一圈也没撤,矛坝除了被景家山垮下的巨石掩埋外,大部分建筑均未瘫塌,挫沉半层或一层的较多,矛坝中学整体被埋仅露操场上半截旗杆,估计多半凶多吉少,职中楼房也左右扭曲,又再次走到北川大酒店前,电视台瘦高个又来问我救人的感受:“因为我是人,他们也是人!”双方顿时无语。此时天空飘起了雨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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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越来越大,太好了!雨可以救人,水可以浸入瓦砾中给那些幸存者带来希望。在一间门面里找了把雨伞回车站米粉店取背包去。
沿公路回到车站,喝了一盒奶,休息了10分钟恢复了精力,才发现自己右手破损了,已干的血渍与泥土板结在一块裹住了手掌。米粉店旁不远有个药店,走到门前脚下一绊像是人体,揭开毛毯,一个染着褐色短发很漂亮的姑娘,十分不忍,又合上毛毯。找到了碘酒、青霉素、消炎片与抗病毒头孢,回到米粉店,取了一个干净的桶放在外面接雨水(北川水、电、气均已完全断绝),然后在泡米粉的大盆中洗了洗手,用碘酒处理了伤口,口服三粒青霉素胶囊。
前面救出的几位伤员怎么了,有了水老婆会不会有所反应,明辉兄他们…想到这,打着伞冲向雨中。
来到刚才救出两男一女的地方,其中二男子已被部队抬走,剩下两人在风雨中凄苦战栗不已!从地上找到碎玻璃划下一辆三轮上的雨篷盖住一人,又从废墟缝中扯出一截彩条布遮住一人,处理完这一切,浑身都湿透了。再次走过悟空处,再一次呼唤,悟空不应,我恨这如来的五指山!踉踉跄跄爬上坡顶,又看见爱人那蓝白色的彩带了,不由跌倒在地,大声嘶叫,没有应答,泪水混着雨水模糊了眼镜片,咸湿了嘴角。钻进蓝白色彩钢棚下是一堆梁、板、砖与木料物什,听着外面的雨滴敲打声,间或后背山沟的滚落石声,心中默默念道:老婆你可得挺住啊!
从腰上拿出手机,快中午12点了,也没有任何信号,关机放回皮套。

担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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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变大了,雨稍小了一些,城里至少积了一百多伤号急待运出,一脚掌受伤男子苦苦求我扶他起来想自己走出去,硬撑了几下险些跌倒,只得又座下来。此时我已背上背包,换上冲锋衣来到翻水桥头,这是抬运担架的一个主要汇集点,也是瓶颈口,担架在此要经过两下一上的断路陡坎才能运往任家坪。说是担架,其实就是由竹梯、木门板、防盗门、钢制广告牌架、长条滕椅甚至桌子等等改制而成,加上一个伤员再添上一、二床被雨淋湿的棉被与毛毯,重量可想而知。6个战士抬一个是最起码的,上下陡坎至少得8至10人,找到了上校指挥官请他向上级反映紧急增派500副制式野战担架,他说比我还着急此事。早上结识的黄先生也在帮忙,人群中忽然发现了极端车行老板也是我的老友孟兵,他见到我也倍感惊讶,他与另一朋友是骑摩托赶来的,当我告诉他张霞在北川,他大吃一惊,随即宽慰我说不定有救。
有个北川交通局的男子请求帮忙抬抬他父亲,我与老孟费了好大劲将他父亲弄到了翻水桥上,这个男子只穿了一件夏季短袖制服,混身湿透在风中冷得打抖,我带着他到一户人家找出二件厚衣分别穿在他与其父亲身上。另外抬一位受了伤的孕妇时也让我与老孟几乎挣断了腰。
担架在此越积越多,有位躺在担架上的女士不停地小声哀求:“兵哥哥!救救我吧!”然而面对众多的伤员,部队在现场无医护人员判断下只能按先后秩序转运,见无效果,这位女士又求我:警察哥哥!(因我穿着森林警用冲锋衣)当我解释自己只是民间个志愿者时,她露出了绝望的眼神!半个小时后轮到抬她了,揭开一看已经咽了气,只好移至墙角一隅。

得搜搜老城区其它地方,说不定爱人地震时正出去办事呢?想到这迂回绕过茶厂后院到了尚未被埋的下十字街左翼部分,农行与工行的一楼座沉地面,街道斜对面一个门面里整整齐齐码放着四具遗体,人很年轻很帅气,均为头部受伤缠着纱布,穿着迷彩装,臂章是北川民兵,一眼就看出他们是在地震那一刻因救人伤重不治,不由肃然起敬。
北川县委礼堂整体后仰翻倒入土中,右侧办公楼也损毁严重,前方不远处有一辆橙色履带式反铲挖掘机被遗弃在摇摇欲坠的两幢危楼中间,这时二名妇女行色匆匆赶过来找到县委,看到这一切不由呆了,问起才知道她俩是来报信的,说苦竹坝上游一座山垮了,现在苦竹坝电站房子都被淹了,水随时可能漫过来,电站100多名员工与群众被困山头。急忙将她们带到上校跟前报告此事,上校急今手下停止搜救,携伤员撤离县城。因通信不灵(部队配发的对讲机快没电了,也无备用电池),我自告奋勇帮他通知此事,一路向矛坝跑去,路过车站时见两人含泪依依不舍,问之其父被困菜市场门面下,经反复说明危险方恋恋不舍离去。
又回到了车站,钻进侯车室,一个单层的框架结构,因相邻建筑作用其1/3屋面已被压塌,雨水浸入了地面,裸露出线芯的电话线暴露在雨中抹去了我心中最后一丝有线电话希望。

通信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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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样子得暂时撤离了,想到爱人、好友还埋在下面,心中的酸痛难以名状。望着那几十米高的山包,只能祈福他们挺住。
去茶厂门面取自行车不见了:这个时候还是有人眷恋身外之物啊!丢了就算了。找到了黄先生、陪伴父亲担架的那位男士、老孟开始随最后一批担架上任家坪,走了没多远就在一处陡坎旁发现了我那辆红色的战车,看样子那位梁上君子终于弄明白了“生命诚可贵”。
雨水产生了大量的湿滑黄泥,又要抬着沉重的土担架硬着头皮穿越巨石为主的滑坡,真是为难了这群十七八岁的娃娃兵!
浑身泥水地爬上了任家坪,老孟与七海还要去绵阳其它地方救灾,他拧下我那只剩下一根筋悬吊的码表说替我保管,互道珍重后回绵阳了。
救护车接走了那位男士的老爸,与他道了别。
黄兄弟找到了我,塞给我一根火腿肠,因担心弟弟他哥哥也找来了,从绵阳打的到永安(约50公里)被敲了500元竹杠!剩下20多公里摩的加徒步!
部队虽然带了野战炊司车,但没带水,作不了饭,有一户农民将自己接的雨水分了一桶给部队免强烧了点开水,很多士兵矿泉水就方便面干嚼,06年就装备的制式自热式野战口粮也没见踪影,压缩干粮好像也不流行了。
北川中学右侧一个小卖部生意很好,想买一瓶矿泉水也没有了,负责经营的老大爷从早已没电的冷藏柜里拿了2瓶雪花啤酒分给我与黄兄弟,坚绝不收钱。一瓶啤酒下肚身上略暖,此时雨渐稀疏,天也黑了下来。将自行车推进小卖部右旁的储藏室中,然后去寻找宿营地。
北川中学里至少投入了数百人在忙碌,主力是重庆消防,然而现场照明很差,想帮忙也插不上边。
再次回到路边,几个当地老乡找了些杂木娴熟地弄了二堆炭火,挤进其中一堆后打起了盹…一觉醒来快10点了,揉开眼睛一看,路边上来了几个大家伙,心里一阵兴奋:黄色的是三部挖掘机与铲车;白色的是带抛物面卫星天线的通信车!然而且慢:挖掘机与铲车已没有司机!打开手机与小灵通仍然没有信号!
走到四川移动、四川电信等车前一一问过,不是一问三不知就是空车!总算在北川中学里找到了一辆标有西安机动通信局的车,说动了负责人答应迅速开通移动手机信号,但小灵通爱莫能助——要知道这可是北川县的主力无线通信方式啊!
14日凌晨一点半左右手机总算有信号了,急急给老爸和小姨子报个平安,均无人接听估计也疲惫不堪睡着了,给市地税局领导打电话想问问北川局人员的手机号码也提示关机打不通。拿着手机向前试了试,刚走到S弯处就没信号了!看来给城里的幸存者们今晚是没法定位与鼓励了,真心希望他们不要放弃。
快2点了,忽觉饿得心慌,拿出那根怀里揣热了的火腿肠小心一口一口品入肚里,感觉好了许多。想到老婆、悟空他们从前天下午二点半后就可能再也没吃没喝…
炭火熄了几次,每当此时,除了后背就连前胸也冷得厉害,半湿的衣服贴在骨肉上要多难受有多难受。老天也变成一阵风一会儿雨的,风到时得紧压棚布;雨来了得紧缩屁股。

徒手攻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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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微至,天空总算略略晴了,昨晚一夜到了不少部队,顺着收费站方向看去,军车—路拖逦出好几里地,然而并没有我熟知的舟桥车辆。
当务之急是修路,好让重型机械进城,然而那三辆挖掘机与铲车仍抛在路边!4米的陡崖填土量也就200立方左右(坡度20),对一个挖机来说最多半天搞定,如果真要抢时间就丢二、三辆卡车填在那儿——战争年代经常就是这样做的!10米长度左右以巨石为主的滑坡稍嫌麻烦,用爆破快速除障最好!其实北川城内遗弃的那辆反铲挖车太可惜了,只要有司机并以人力运送补给油料即可发挥相当大的作用!那部塔吊如果能有发电机供电,几十米的回旋半径拆楼救人岂不轻松?
这里离北川县城最多3公里(直线不到1公里),GSM手机仅需在制高点设一个基站、小灵通5~7个基站就可覆盖城区(四川电信忙活了一晚只在北川中学一顶帐蓬里开通了8部48xxxxx固话业务)。
想到这里得把这些想法向联合指挥部门反映。
找了一圈也没辙,管事的人找不着,在的人作不了主,在北川中学教学楼救援现场给一个看起来像头目的人建议用铲车挖斜道法救沉入地下一、二楼里的学生,或赶紧打入数根通气钢管(亦可投放矿泉水与食品),而不是仅靠吊车从屋顶拆起,否则房子拆完人也气绝的差不多了!他表示可考虑,然后依旧。
算了还是去县城里救人吧!约了黄先生与他哥哥同行,路上顺手捡了一根遗弃的钢钎。
已经有不少部队在列队开进了,一旦进了城就像撒开的豆子一样很难回拢了,只能靠眼睛与嗓门指挥了。这些仓猝集结五花八门番号的武警、步兵、炮兵、工兵、装甲兵等分队大部分携带的是笨重落后的30年前的861或884背负式电台,调整不便,在一个方圆3公里不到的县城里形成严重的信道串挠,而较先进可跳频TBR-115超短波单兵手持战术电台/步谈机一个也没见到,其实保安常用的对讲机就能很好胜任,施救工具呢,还是铁锹加镐头(又不是挖战壕),连制式担架都少见,各部队之间各自为政,几乎没有协同动作,难道朝鲜战争砥平里战役的教训还不够深刻吗?
再次路过断桥,工商局废墟堆上立着一个瘦高男子,穿着夏季陆军军官衬衣,肩上披着一块毛毯,头发湿透,眼神呆滞红肿,问之家人均没,不想活了。我与黄家兄弟俩一边劝慰他,一边招呼部队过来救人。
还是沿着前一天的路径,路上遇上一个志愿者携有凿子、手锤与千斤顶,一个挺帅的小伙子,马上把他带到了被困井中幸存者那里。
一夜风雨,生命属于顽强!安慰了车站医院地下室里那位男子后,来到米粉店前用桶里雨水洗了个脸,继续前行,给菜市场里那个男人找了把菜刀递给他好割断被压住的头发,让颈部可以活动。倒立着一辆红色的平头卡车处老大爷仍然安好,左侧的弱女子唤之已无气息…那个前后被紧夹的男子还痛苦的活着,被蓬布盖好的那一男一女精神尚好,男的又重新给他枕了枕头部。并告之大批救援部队已来了!
看着明辉兄的可能埋身之所,望望老婆那堆蓝白彩钢条,盼望中的器械怎么还不来啊!
极目四眺满目苍夷的县城,远远公路上有一些穿着橙色消防制服的身影,赶紧跑下去…领头大汉左手拄钢钎,右手持大屏卡片DC一路卡嚓,衣缀大连消防字样。先将车站医院地下室里那位男子指认给他安排三名人员施救,接着带他到菜市场,看了一下问我怎么救好,我建议先将入口处水泥地坪凿裂成几块移走,然后挖土作斜道拖出被困者。
天空彻底放晴,那堆蓝白彩钢条雨后分外鲜锐,将十几个正在奔走的战士呼唤至被蓬布盖好的那一男一女处,再次登上那堆不知埋了多少鲜活生命的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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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队军人过来问路,给他们指了指小学与幼儿园的方向,看着他们手上贫瘠的工具,目送他们雄纠纠的背影,只能祝福他们幸运。
日头渐高,得晒晒自己的湿衣裤,在那堆蓝白彩钢条周围找到一块完整的预制板,除了老婆给我买的内裤,都一一放平晾晒。
天空湛蓝,太阳火辣,不到一个小时,人与衣服都烤干了。将冲锋衣叠好塞进背包,整装束带然后坐下来喝了点水,望着那堆蓝白彩钢条发呆,大脑一片空白。

直升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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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巨大的机械轰鸣声由远及近传来,抬头一看三架军绿色的大蜻蜓保持侧三角队型飞了过来,盘旋数圈而去。相对高度约四、五百米(对比两边山峰约300米相对高程),没见空投、更没有悬停、索降与机降!看来是作精确观察或航拍的。因所处位置无法侧视,不能判断是“黑鹰”或“河马”,北川县城海拔只有650米左右,处于城市中心的龙尾公园通视良好,河滩几乎干涸,索桥完好,两边山峰距至少一公里以上,系一个平坦开阔的降落场。由于最后3公里道路不通(实乃无人组织),北川急需通过空中机动投放最需要的中型破障救援器材与发电设备、照明设备、野战救护人员及器械。个人认为至少应派出前进联合指挥所进驻龙尾公园,因为这是我军引以为傲的优良传统:指挥靠前!
事后问及北川幸存者,其实5月12日地震后仅2小时左右一架军用直升机即飞临上空,并空投了药品,不过都飘浮在苦竹坝电站水厍的水面上了。无怪乎我当天能在互联网上搜到那个源自新华网北川县死3千至5千人;伤一万人的消息!

垮坝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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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中午时分了!看着庞大而低效的救援心里急得没法,都快48小时了!很多被压被埋的人(尤其伤者)要顶不住了!像我妻子这类妇孺老弱更是危在旦夕。得赶紧上任家坪搜罗有指挥权力的人。
一路小跑上山,但见人山人海各自为战,徒奈无何!迎面一支近500人队伍开来,旌旗猎猎,硕大摄影机(不是摄像机)招展,当冲过S弯后整队齐跑步入县城…此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前方有人高呼:“垮坝啦!”(四川话),这支“雄师”转眼就像炸了窝的羊群回窜,军官喝止不住,而且冲乱了其他部队队形,一直溃到地势高处才停脚,一名大校勃然大怒:“立正!向右看齐!稍息!谁说的要垮坝!说!”队伍中有人小声咕咙:“是前面部队喊的。”另一支已退到高地的部队在步谈机中接受上级指令:“不要撤回来,首长在这里,找一高处休息”。
看到这一幕,黄先生的哥哥——曾参加过越战的老兵大喝:“你们这都叫兵!当兵的没有命令,就是死也得向前倒下!”
“没什么可怕的,苦竹坝体只有10多米高,垮坝也只灌满护城河沟。”一个略带沙哑但浑实的嗓音传来,回头一看:一位身材魁梧的壮汉,满眼血丝、一席风尘地立在身后。
部队在纷纷撤出,几名本地人加上我们苦劝无效,远远看着那空荡荡的河滩,看来在危险面前“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深入军心呵。
“兄弟你可不可以给我带个路,我儿子在城关小学读书,我一直在内蒙打工,县城不太熟。”“没关系,我会游泳,小学位置本来就高,水来了大不了往山上跑。”我毫不犹豫就应允了他。
两人结伴前行,路遇一老美与一个随行,老美最多三四十岁,身体很矫健,穿一件美国空军的圆领T恤。提醒他:“Rockfall,Speed Pass”,随行中国人道:“你说中文就可以了”,于是再次警告前方可能垮坝,老美耸了耸肩在一块巨石前停了下来。
新结识这位大哥姓杨,也当过兵,这次闻听噩耗从内蒙连夜开车赶到永安然后步行到北川,据逃出来的人打电话说地震时他儿子跑出了教室。
路过被困井中幸存者那里,那个志愿帅小伙(一个大男孩)正用手锤敲打凿子一点点剔石、决心刨出受困者的腿,千斤顶面对如此重量巨石失效反而向地面沉入。告诉他可能垮坝消息后,他咧嘴一笑:“你不是也回来嘛。”这是我在北川看到的最自信、最灿烂的微笑!
再次通过工商局废墟,前面那幢楼一层已在余震淫威下彻底沉入地下,呼喊无人应答,那个受伤的女人应该被救出了。
到了小学,在一堆被半埋的孩子中找到了他儿子的遗体:头部遭预制板重挤,前额塌陷,
身体柔软,体温尚余,无明显尸斑,凭常识刚去世不久,其伤可能是颅骨挤压至内出血,如果救治及时的话…可惜啊!一个8岁的孩子,9月1日起将转学绵阳汉龙英材学校小学就读。
撕心裂肺地哭嚎完了,老杨揩干眼泪,找到一背篓,与他一齐将孩子细心用毛毯衣物裹好上路,并把多余的干粮与水、饮料、电筒、打火机等塞给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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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选择的是穿过县委这条两侧布满危房的捷径,走到县城入口绿化带跟前,草坪上一位男子正在一边哭泣一边狠命挖坑准备埋他的亲人。
到了任家坪,老杨实在走不动了,他已二天二夜没合眼,况且私人车辆进不来,尸体也不准个人私自运出。与其在内蒙的妻子一合计,就在路边山岗择了一个地方把孩子葬了。
路边收集了三个殓尸袋,作坟对我来说也不是第一回了,三岁时在江苏老家朦朦腫腫目送爷爷的棺木仙去,与妻子恋爱时背抬已气绝僵硬的她的外公,火化后入葬祖坟。98年未我外公病逝匆匆赶回北川邓家乡,因修路需迁坟挖掘妻子的外婆骨骸(她二十多岁早逝)并合葬。
两人干了一个小时,坑挖好了,排水也作好了,拿出一直舍不得喝的矿泉水小心拭净了孩子的小脸蛋,老杨在儿子身边放上了千里迢迢带来的一包大白兔奶糖、二瓶娃哈哈AD钙奶、一本图画书,笼上爸爸的备用衣裤,头枕山坡放好。
两人再干了一个小时,坟垒好了,远远望去,大大小小捡来的石块码得整齐有序,虽小然而精神。
老杨要回内蒙了,劝我也一齐回家,谢绝了他的好意,找到黄家兄弟,此时已近黄昏。
小卖部的好心大爷与老伴已弃屋而去,二名士兵拎着搜出的一瓶酒及几包烟正待走出,不期碰上十分尴尬。
意外遇到一名邓家老乡,问及姨父,说房子垮了,但人跑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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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兄弟找到了一顶没人要的帐蓬——地面上仅有半边铺有塑料布,还有一捆白色的安全绳,这个不错收入背包中,将我的自行车也推了进来并缚在架杆旁。
谈及路大家都是一肚子火!说到救人黄兄弟给我讲了一个感人的故事:12日地震后二个亲兄弟硬是用四只手把受伤的母亲从废墟堆里刨了出来,历经9个小时,手全烂了!
北川中学教学楼的救援正在按部就班地进行,2部重型吊车慢条斯理地将大件拆下吊走,数十人排成长队传递砖瓦…唉!
冰冷的地下很难睡着,基本上睡半个小时又起来舒筋活血15分钟,不然会湿毒入体。
天微明,起来走到垭口看到路还是没动静,但却意外发现泄洪渠对面有几顶帐蓬组成的营地,原来是江苏消防到了。
返回帐蓬,喊醒黄家兄弟。
隔壁帐蓬中走出二名臂上套着红十字的军官,随意拿着几瓶矿泉水漱口洗脸,心中不由无名火起。
草草喝了一瓶AD钙奶,吃了二个小面包。
又再次来到了垭口,惊喜发现新到的江苏路政已在策划在公路左侧利用原泄洪渠开行急造土路,对面油菜地里江苏消防的营地选址科学(离城最近、相对平坦、距山崖保持足够距离),排水沟井井有条,生活垃圾收放有序,更主要的是他们配备精良,没有废话,显然这是一支精锐部队!传说中的雷霆救兵总算来了,不过人数仅几十人左右。
半个小时不到,轰声隆隆,一部大型挖掘机配着液压锤开进渠底施工,一台正铲车跟进。
自告奋勇给他们带路,所过之处,凡有幸存者均被一一救出。这让几天来坚持不离不弃的北川人看到了希望,纷纷上前力邀施加援手。就在爱人被埋前方约50米废墟处,南京分队从约15米建渣下方水平打洞成功救出一名女士!幼儿园与小学更是他们大展拳脚的好地方。
唯一的遗憾是人太少了,不敷使用。
忙碌了一上午,想看看路修得怎样了,路过爱人可能埋身处兴奋大喊:张霞、坚持住!
对着悟空兄那块地方:王姐,坚持住!见到前后被夹男子与身处囚笼的老大爷转告:坚持住!江苏队来了!菜市场中那处地坪已被凿开,一个孔洞赫然在目,人已救出无恙。车站医院地下室里那位男子呼之已无应答,脱险无疑。
枯井中幸运儿已然脱困,想起昨天下午他求我去找人锯腿,庆幸无医生愿意承揽。多亏了那个乐观大男孩昼夜的契而不舍,现在看着那一地的碎石屑与被剔出的槽痕,暗自钦佩不已。
土路已修好了一半,快到任家坪时路遇一名佩成都军区臂章的少将,问道:“首长,为什么不把军区工兵团调一部来北川修路?”将军答工兵团已在汶川,汶川有40公里路要修。
“可是北川只有3公里路需要修啊!”我又问到,将军一时默然。
日头很毒,江苏消防由于人手有限,仅余二人看守营地(其实也在忙于构筑简易厕所),很多发电机组无法抵近县城支援,同其商量需二十个人手帮忙。
上任家坪先后找了2名准备带兵突入县城的少校军官,其一不理,另一人道:“我看看”遂在前领跑至江苏消防营地旁指引,不料他瞥了一眼后,头也不回地带领那群赤手空拳兵入城去了。谢天谢地,总算求到一位活菩萨:一位佩中央军委臂章的和蔼可亲的大校!他与总部联系搞定了此事。
坐在江苏消防营地旁的沟堤上休息一会儿,与几位准备返回北川小坝乡的乡亲聊了起来,领头的人姓龙,长得精瘦干练,他们一行共11人 ,均在绵竹清平乡干森工,5月12日那天下午他正在山上林间伐木,忽然天摇地动、狂风大作、飞沙走石,他死命抱住一颗大树才没被风刮走,等风过睁开眼发现前方不到3米远处已成了悬崖,整座山垮了下来,水也涨得凶,清平乡几乎不见了!他们基本上都是踩着尸体跑出来的。我告诉他前方路断了,据逃出来的老乡说五星的两座山已撞在一块,中间的河流消失,村舍全部被埋。他说他知道一条小路可绕过,但至少要翻山越岭走2天2夜。我将杨大哥送我的电筒、打火机与我捡的那梱白色的安全绳赠予他,他十分高兴地收下了。我又告诉他们可到北川中学里领取赈灾食品与水,不用客气。
颜老师也从绵阳赶来了,他要拍一张北川最后全貌,最好的角度在那堆落石处,我把头盔交于他戴好,20分钟后他回来了,谈及以前所拍美好全景伤感不已,两个忘年交就着江苏消防营地背景合了个影。
小白也赶来见到我,陪着坐了好一会儿。
一些打着自愿者旗号的形形色色的人物也来到了北川,山岗上几名“帅哥靓妹”正对着废墟背景忘情地摆出各种Pose,把我看得牙痒痒,恨不得冲上去夺过相机,一脚踹下山。
一些周围地区的混混渗入县城,“勇敢”地冲入危楼废墟,不为救人,只为取财而来,甚至翻搜死者钱物。13日晨就有人打碎玻璃掠走移动营业厅手机多部,挖掘倒塌金店与银行金库。经我与黄家兄弟一再举报提醒,15日总算派出警力监管此事。
休息够了!再度来到翻水桥,工商局废墟上黄家兄弟告诉那二名幸存者均已被救走,他们哥俩对活人已不抱希望,唯望落个全尸。
一个外记问及我的感受,在获取名片并确保真实性下我告诉他北川救援不及时、措施不得力,因为第一时间主力与精锐均投向了汶川方向。旁边一个扛着单反正在大肆拍照的楞头小子见状破口大骂:“我说你是个傻比”,网上像他这样爱国的FQ我见多了(我也不怪他,因为我当年也粪过),遂劝他多学点文化多看几本书,可那张嘴仍傻比个不停。盲目自大往往是极度自卑的另一种表现。泱泱大国公民的气质不是一朝一夕可以修成正果的,源自自信、自强、自尊、自爱,尔后普济苍生、王仪天下。
身边不知什么时侯多了几位志愿者,他们来自唐山,连续驱车32小时到达北川,清一水退伍老兵组成,很多人都亲历过32年前那场灾难,有营救经验。

不夜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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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又要黑了,江苏消防的无锡、苏州等各路人马纷纷赶到,他们采取轮流作业,昼夜不停地进行,唐山老兵20余人分成2个小队再加上安徽120医护人员,再加上我这个对北川县城废墟已很熟的向导鞍前马后的带路,救出人员担架基本上是下河滩、过龙尾公园索桥、沿公路上任家坪这条相对安全路线行进。头灯、电筒加我捡来的充电手提灯与夜空中明亮的繁星交织成辉。
工作已进入狂热状态:护送唐山老兵随队记者去江苏消防营地给笔记本电脑充电并寻找信号强区通过CDMA适配卡发送图片,又带领新锐队员增援唐山老兵们。
干到凌晨近4点,几支队伍一夜竟救出16人(其中一人抬下到河滩后即已去世,2名安徽120女护士泣不成声),唐山老兵在装备平平情况下(虎钳、钢锯、大锤、斧子、钢钎、铁铲、捡来的千斤顶)救出5人。
半夜3点左右孤守桥头为几支队伍协同打灯光信号时,发现小灵通、手机信号均已正常,
不过此时那些幸存者可能已没电了或没气力打电话了。
望着右侧黑漆漆的北川大酒店残骸,忽然思绪回到35年前,那时这个位置林木葱郁,晚饭后老爸经常带我散步至此,与一户人家养的小黑熊玩耍… …3岁多时妈妈让我去打豆瓣酱,结果我端着糖瓷碗,立在县委宣传栏前一边看着副统帅骑在飞机上的漫画,一边手指沾着酱吮得津津有味儿,待到妈妈找到我时,2角钱的酱只剩下一半不到了… …小城就是多娇。
“责任、荣誉、国家”这句西点军校校训用在我们这支特混部队身上真是一点不为过。
唐山的兄弟们累坏了,有几个走到北川茶厂钻进美容美发门面,床上倒头便睡,我略略一打盹缓过气来后将他们一一唤醒向任家坪进发,余震不断,垮坝危胁,对睡眠来说实非久留之地。路过县城入口绿化带,问海军总医院帐蓬可否借宿,答此为药品器械仓库,不能。恍然发现该帐蓬正扎在前天下午埋尸处。
继续前行,来到任家坪北川中学校园内,找到临时指挥部安排住宿,一人随手指了指方向,出去一看正对着停尸场呢,怪不得此处帐蓬无人住!干脆将他们带至黄家兄弟那里,一顶小小的4人帐硬塞进10个人!
黄家兄弟给我讲了领用一条救灾棉絮的经过:发放点那名工作人员竟要求他出示低保证明才给,黄兄弟好好说情不行,他哥哥一旁大怒,拿出手机要给他拍照,那人大喊不干了扬长而去,黄家兄弟于是取了一条回来。
6点30分左右,有一次很大的余震,躺在帐蓬内都感到地面大幅横移,二位唐山兄弟连呼好险。
电力公司帐蓬前有一液化气罐在煮着一盆鸡汤,看来水已添加过多次了,鸡汤清澈见底,几大块鸡肉油水几无。舀了二大汤勺弄了碗泡面,三天来总算吃了一回热食。

重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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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及电力公司职员电力抢修情况:22万伏高压铁塔损失不大,架空线断得较多,关键是位于安昌城外起枢纽作用的22万伏变电站损毁严重,只有用柴油发电车,额定功率400千瓦。再问及即然有400千瓦为什么不分20千瓦负荷给北川城区主要道口照明与救援设备供电呢?要知道沿坡放线最多一公里,20千瓦负荷选用10平方毫米常规的矿用0.6/1千伏橡套铜线缆,为补偿线路末端压降将始端相电压提升至400伏即可。至于帐蓬里弄个25瓦白炽灯泡就行了,犯不上60、100瓦。他沉默了良久表示自己不是负责人作不了主。
站在垭口上,看着那熟习的S弯,在千里迢迢赶来的二炮工程团增援下,北川的“肠梗阻”——最后三公里总算通了。
然而重车还是没有进城,问及都说三一重工的快到了!难道整个绵阳地区只有北川中学里中联重科那几台车吗?绵阳近几年大兴土木,光大型施工机械租赁业务就十分兴旺。
骑着自行车帮着唐山弟兄们安置好家——1辆中巴车,然后车上小憩,看了一段碟片《投名状》,三个男人情义无价?
顺着刚修好的路再一次来到断桥头,路上各种小车纷沓而至,被溅了一身泥浆。
几台开了盖的电脑机箱丢弃在路旁,仔细一看CPU、内存、硬盘都没了:盗亦有道?
工商局废墟上见到黄兄弟,粗略勘察计算:动用一台小挖机配上破碎器、起吊等附件加上一部小型自卸车最多2天可清理干净,工商局和街面上被埋的移动员工几十人遗体均可找到,费用最多5000元。
然而不准个人带车开挖。
桥头又来了不少部队,手里仍然只有铲子与镐头,问之系工兵,为什么不修复断桥?一名上尉军官答道路面承载不起60吨级坦克架桥车,我马上指出动用20吨级69式轻型机械化翻转桥3辆或者40吨级84式坦克平推桥2辆最多半小时搞定!
妻妹从绵阳赶来找到了我,告之赶快回家,两边老人与小孩都有病倒了,看到与姐姐挂像的她,几天来终于痛痛快快大哭了一场,为爱妻、为好友、更为被埋的不屈北川!

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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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日经不住母亲一再要求回到北川——那也是她成长与工作20多年的故乡,在防疫封城阻拦下,沿她当年读书的小路涉入,攀爬上废墟,亲眼目睹儿媳遇难之所,伤逝良久。
真心感谢积极参与北川救灾的那些仁人志士,一场不亚于战争的巨大地震唤醒了国人心灵深处的千年认同,民心难得,执政者应珍惜。
然而由于地震的不期而遇,致使这场遭遇战没有剧本,从而暴露出种种不足,军队救灾应以部分可以有效兼职的技术部队为主(空运、通信、工程、野战救护);地震带区域房屋除适当规划并加强抗震烈度外,应建有避难室;民间要加强避险互救培训,并成立常备自愿救险队由政府专业救险机构带训;重点医院应配备救护直升机;乡镇应配发并熟练掌握海事电话;电信等部门要纳入准军事系统训练。
听说要把北川新县城选址在远离危险之所,那么辖区内的山民怎么想?离开了大山急流,就没有最能吃苦耐劳的羌人,就像没有苦寒的黄土高原,就没有最令人胆丧的秦军!中国本就是个多山之地,长江、黄河、巍巍昆仑铸就了中华民族之魂。
说真的,57年前选择曲山镇作县城是个失误,因为两边险山夹得过紧,一旦垮塌或滑坡将没有生存空间。过年去北川玩时见文化馆老计他还说:“我们北川是个死地哦,地震、涨洪水都可能被包饺子!”,不久前北川城建部门还对王家岩(就是它毁了80%老城区)的裂纹进行了钢筋加固处理,北川有他这种危机意识的不止一人,上至县长、下到贩夫走卒莫不以为事。十年前北川就打报告要求搬县城,结果安县迁至花亥,北川因故未能成行,终于在5月12日中应验。
治城(历史上北川的老县城)虽然也是群山怀抱,但开阔得多,不会出现毁灭性的掩埋灾害(其实仅按7度设防的北川县城在经受了11度的破坏烈度后,大部分建筑均未倒塌,主要毁于山体崩塌埋没,在位于滑坡作用区外的河堤边与毛坝新区幸存楼房证实了这一点。)只要把路修好,并在擂鼓、治城、片口、小坝等乡镇利用学校操场作直升机起降坪并学会作地面引导。
中国科学家与政府应该有勇气科学地适应大自然,重塑一座云朵上的羌城。

完稿于震后第29天
既唐家山堰塞湖水位经5小时狂泄重回1亿立方库容当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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