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спецназ告别——新时期俄军军事改革下的特种部队转型

2月27日，俄罗斯总统普京宣布，将每年的2月27日定为俄罗斯的“特种作战部队日”。俄媒据此分析，此举应该是俄官方从最高层面开始重视特种部队改革建设的表态。留意俄文新闻文稿细节会发现一个有意思的改变，前苏联时期和俄罗斯官方以前称呼特种部队，俄语为спецназ，英语里一般拉丁转写为Spetsnaz，有的书音译为“斯佩茨纳兹”。是специального назначения的缩写，字面意思为“特殊用途”。而这次官方这次宣布节日名称为Днём Сил специальных операций，而不是Днём Спецназ。Силы специальных операций翻译过来正是特种作战部队的意思，这个军语在前苏联和俄罗斯早期军语体系里并不存在，而且是借鉴了英语special operations forces。如此改变背后发生了什么？俄军特种部队究竟如何改革？本文将就此作出解读。

旧体制与旧思路

说到俄军特种部队原有体制，不得不从前苏联时代说起。1950年10月24日，时任苏联国防部长的华西列夫斯基元帅下令，要求各大军区，集团军逐步建立一支120人规模的特战连，平时由总参情报局（格鲁乌）管理，战时配属各军区集团军，由此拉开了苏联特种部队发展的序幕。然而其发展过程遇到了两个重要问题，一是和克格勃之间的部分职能冲突，却没有有效机制调整；二是苏联后期军事发展中，强调现代化联合作战同时，特种部队的配属关系与西方特种作战思路有很大差异，并逐步落后。

格鲁乌与克格勃的恩怨，从契卡（克格勃前身）时代由来已久，而克格勃权力颇大，苏联在海外的军事行动主导权也常常是在克格勃手上，在安德罗波夫执掌克格勃期间也尤为突出，致使格鲁乌下辖管理的特种部队也难免受到干扰。典型例子是1979年12月入侵阿富汗，击毙原阿富汗民主共和国总统阿明的“风暴333行动”。原本是格鲁乌一手操办，前期做足了战备和情报工作，为了迷惑阿富汗军方，专门从部队里抽选少数民族士兵，组成第154独立特战加强营派驻到喀布尔。然而在行动开始前，安德罗波夫表示前期情报工作一直是克格勃着手，理应克格勃对铲除阿明行动负责。不得已又和克格勃的阿尔法小组，顶点小组（信号旗前身）组成联合部队，进攻当时阿富汗总统官邸塔日别克宫。自然，后来击毙阿明的头功成了阿尔法，克格勃很是满意，格鲁乌怨声连连却也无可奈何，更不用说之前还有“匈牙利十月事件”、“布拉格之春”里的种种不愉快。

苏联后期军事现代化发展也开始注重联合作战，此时特种部队处于比较尴尬的位置。例如在阿富汗作战时，苏军特种部队除了执行一些敌后打击游击队的任务，很多时候是作为战役战术集团的侦察力量使用，而职能又与诸军兵种的侦察单位重叠，造成指挥混乱，任务特点不明朗，反而让联合作战的效率大打折扣。后期，苏联军方开始考虑，是否借鉴美军特种部队的建设，包括西方特种作战理念的引进。当一切还没有开始，甚至头绪都没有理出来之时，苏联解体了。（注：这里说个题外话，80年代，有个苏联叛逃军官维克多·苏沃洛夫写过几本关于格鲁乌和苏联特种部队的书，基本胡说八道，夸大其词，不足为据。）

上面两图是1979年12月喀布尔郊外的塔日别克宫外围，执行完任务的阿尔法队员，图中有一位队员持AR15很是有趣

苏联解体后的困境与危机

苏联解体后，俄军继承了苏军的原有体制，格鲁乌得以保留。苏联时期主要负责境外情报和特战的克格勃被拆分掉，后来继承一部分克格勃衣钵的俄联邦安全局不再从事境外活动，原本有境外作战能力的“阿尔法”和“信号旗”也被改编，只负责处置国内事件。格鲁乌此刻显得很尴尬，没有原克格勃的那样的情报能力，下属特种部队成了各军区和军兵种的大号侦察队。显而易见的恶果就是两次车臣战争中乏善可陈的表现，以及俄格冲突中迟钝地反应能力。

反观俄罗斯其他强力部门，为了适应新时代任务变化的要求，从90年代就开始改组下属特种部队。俄联邦安全局成立有特战中心，将“阿尔法”改编为A部门，同时“信号旗”改编为B部门，两者专职全国范围内的重大突发事件处置。还包含一个“地区部门”，负责管理驻各大重点城市的特战分队，被外界称为C部门。俄内务部更是撤编了多只地区特战分队，整合精锐，成立了604特战中心。但作为俄罗斯武装力量的核心，俄军的改革步伐却显得异常迟缓。

步履蹒跚的改革和观念的转变

俄军重建特种部队的想法，来自于第一任国防部长帕威尔·格拉乔夫大将任期内。后来由于第二次车臣战争爆发，前方吃紧，高层不愿把有丰富作战经验的军官从前线调回来组建特种部队而作罢。后来此事又提上日程，并准备成立新的指挥管理机构——特战司令部。然而，俄格冲突暴露了俄军整体的体制落后，2009年俄军提出重大军事改革计划，特种部队被搁置。直到2012年，时任俄军总参谋长的尼古拉·马卡罗夫大将提出将建立新型特种部队，并仿效美军SOCOM，建立特战司令部。不过话音未落，又传出消息，马卡罗夫和国防部长绍伊古没有达成一致，重建计划搁置。有传言说，是因为指挥权的问题，新的特战司令部是应该直接由总参谋部管理，还是继续放在总参情报局（格鲁乌）下，一直僵持不下。期间，2011年陆军特种部队的指挥管理曾被下放到陆军司令部，但在2013年初又被格鲁乌收回。

最终，一波三折，2013年3月6日，新任总参谋长瓦列里·格拉西莫夫大将在莫斯科宣布，新的特种作战部队（Силы специальных операций）建立，并成立特种作战部队司令部（Командование сил специальных операций ），归国防部直接管理，作战指挥权在总参谋部。特种作战部队的部分指挥官是从俄联邦安全局特战中心调过来的，据说是阿尔法的人在特战方面经验更为丰富。

文章导语部分曾说过，俄罗斯特种部队原有俄语称呼为спецназ，是специального назначения的缩写，目前俄其他强力机构的特种部队还在使用这个称呼。然而，俄军现在参照美军，借鉴英语special operations forces，将其特种部队称为Силы специальных операций。这个变化来源于俄军引进了美军的特种作战理念，原来специального назначения对应英文含义是special purpose，按照俄军的理解，只是强调部队属性，并不是强调作战，这样势必对新时期强调联合作战的概念产生影响。而美军和北约的军语里，special operations的概念要广泛的多，这一点在美军联合出版物JP1-02“军语释义”和JP3-05“特种作战”里有着明确解释。因此，为了适应时代发展，俄军引进词汇和理念，重建的特种部队不再使用спецназ称呼，改叫Силы специальных операций。这也是为什么一些西方媒体转载俄媒新闻时，会将称其为SSO（ССО转写罗马字母为SSO）。

 格鲁乌特种部队的标志

前些年佩戴格鲁乌特种部队臂章的空降军特种兵

重建后的俄军特种部队何去何从

早在2012年网上流传过一部宣传片，是由俄国防部下属红星电视台制作，叫《我们是特种部队》那时候还称为спецназ。片中大致展现了一只神秘的特种部队，没有告诉番号。实际上，俄军高层虽对重建特种部队僵持不下，但在2010年新的特种部队就在各军种特种部队里开始了招募和选拔人员，特战司令部也在筹建当中，片中的特种部队正是SSO的前身。

2013年3月6日，新任总参谋长瓦列里·格拉西莫夫大将宣布重建后，这只部队也算是名正言顺地登上了舞台。当年4月，俄罗斯国家电视台还对其进行了一次专题采访，并在俄罗斯电视一台播放。俄特种作战部队司令部（以下简称KSSO）目前在莫斯科郊区建设了两个特战中心，两只特种部队番号目前还处于保密状态，对外也只是称为SSO。

俄媒消息称，俄国防部为了满足新部队的需求，在国内现有制造装备无法保障训练和作战任务情况下，批准进口国外武器装备和单兵装具。例如进口了格洛克17和格洛克26手枪，MP5冲锋枪，斯太尔SSG08狙击步枪，Propper Multicam风衣，ATACS公司的作训服，Ops-Core FAST基础伞降盔等等。

克里米亚事件中，SSO及时出现在了当地，并参与多起行动。由此，KSSO的作用在克里米亚体现了出来，能在第一时间快速反应，扁平化的指挥和最高决策当局的命令，可以有效、迅速地在当地得到执行。因此，普京签署法令，宣布每年2月27日为“特种作战部队日”的举动，被俄媒解读为最高领导层受克里米亚事件中KSSO表现影响，也开始重视起特种部队的改革建设。

按照俄军的改革构想，准备在2020年前，伴随着俄军整体军事改革大浪，将各大军区和各军种的特种部队都加以改编。陆军在四大大军区的9只特种部队会被缩编为四只特种作战旅，空降军的第45近卫特战团，海军四大舰队配属的四只特战大队也会被改编。目前的KSSO所属的两个特战中心会被建设成类似美军的SMU、Tier1，仿效三角洲、DEVGRU、CIA的SAD-SOG执行高级别的海外军事行动。届时，KSSO会演变为类似美军特种作战司令部（USSOCOM）一样的职能机构。

俄军特种部队的改革历程跌宕起伏，但最终还是成型了。在今后的军事斗争中，新的特种部队会给俄军的作战机制带来什么实际效果，是否能对改革后的俄军作战能力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一切还有待观察。同样在我国，新一任领导集体上台后，我军目前也处于军事改革的风口浪尖，外军的改革动态也值得我军参考学习，以便适应日新月异的新军事变革。

最后要说一句，既然俄军已经抛弃了原有特种部队称呼，那么借用一句俄语作为文章结尾：До свидания，спецназ！（再见，斯佩茨纳兹！）